小時候是阿嬤常牽著我冰冷的小手,現在則是我常牽著阿嬤那雙溫暖歷經滄桑的手,阿嬤的手已經走過一世紀的歲月了;因為這一生做的都是粗活,所以手上到處長滿了厚繭,層層的結繭粗得倒像是剛舖好的柏油路,也由於始自年輕過度的操勞,食指和中指早已彎曲變形無法合攏伸直了;每當看到阿嬤這雙粗糙不堪的手總是令我感到陣陣心酸湧心頭。

今天剛洗完澡的阿嬤撫著她的雙手溫暖極了,倒杯熱開水奉上,不由哽咽地輕聲向阿嬤說道:「阿嬤!謝謝您從小到大一直都這麼疼我!」可是阿嬤重聽得厲害,除非我在她耳邊超大聲地說,她才能聽得見,那也無妨,長久相處下來知我莫若阿嫲了,我兩祖孫一氣早已心連心哪!
從有記憶開始,阿嬤就常牽著我的小手,到河邊捕魚、撈蝦、撿河蚌、拾田螺、抓泥鰍;她在田裡鋤地瓜,我在田埂抓小青蜓、小螳螂;小時候的冬天清晨,天氣甚寒,草地上往往都結滿了雪白的降霜,阿嬤總是找塊大破布把我整個腦袋瓜和臉孔包起來;夏天來臨,阿嬤便在池塘、河邊捕魚撈蝦,我在岸邊提著小水桶逗弄小魚蝦……怎麼也想不起,阿嬤生了十一個小孩,那時候他們都藏到哪兒去了?還有媽媽呢?

三歲以前,我們住在關西鄉下窮鄉僻壤的山腳下,生活極為困苦,三餐難以溫飽;因為阿公有遠大的眼光,所以決定赤手空拳搬到桃園的新屋鄉,為了改善生活一路走來真的是篳路藍縷,胼手胝足。當時家裡實在是太窮太窮了,這麼多的人口要吃飯,還有三個姑姑和二位叔叔加上我要上學繳學費,這些龐大的費用讓阿公很煩惱;我最害怕上學了,每天一大早老師就詢問學雜費沒繳的人站起來,從開學那一天到學期終了,幾乎都有我的份,我的頭總是垂得最低。家裡那幾畝水田的稻米收成,除了每餐放一丁點米摻在大把的地瓜裡煮稀飯,剩餘的稻米變賣也僅夠小叔叔一個人的學費和生活費,這可怎麼辦呢?

聰明的阿嬤說:窮則變,變則通。便找了一塊荒蕪的草地叫爸爸幫著一鋤鋤的鏟開,沒多久,一大片綠油油的菜圃出現在全家的眼前,還有一塊不小的地瓜園;從此以後,我和小姑姑的放學生活除了放牛吃草,便是挑揀整理洗淨大把大把的蔬菜,你能想像嗎?每天大清早,天剛朦朦朧朧地,阿嬤便挑著一大擔的青菜和地瓜,借用11路的雙腳公車趕到七公里外的楊梅鎮販賣,七公里現在騎摩托車要二十分鐘吔!阿嬤的雙肩經常腫得要擦燒熱的老薑,因為布鞋空前絕後,所以腳底總是起水泡、若水泡破了磨擦久了就和著血水,阿嬤無怨無悔,就這樣把賣菜的錢供給我們讀書陪著我們長大;慢慢懂事後才知道,媽媽因為身子孱弱經常上醫院做不來粗活,所以常住到外婆家養病,家裡的重擔大多落在阿嬤的雙肩上;日復日,月復月,年復年……因為重擔的荷負,阿嬤的背已經越來越彎曲了,而我們的背卻越來越挺直。

阿嬤已經101歲了,子孫滿堂本該享清福,卻仍挺著彎曲而硬朗的身子不事稍歇,天天到園子裡拔草施肥,吃的依舊是粗茶淡飯,穿的仍是布衣舊鞋,就像百丈禪師一樣:「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」,村子裡的人都對阿嬤豎起大拇指。我真的不知如何回報她老人家,除了晨昏定省便想到買一串佛珠教阿嬤念佛,請一張佛菩薩的聖像教她禮佛,阿嬤很聽話,每天傍晚洗完澡或下雨天没到園子裡,便拿起佛珠很專心地唸,看到佛菩薩的聖像一定自動跪拜,即使地上沒有拜墊也絲毫不會減損阿嬤至誠恭敬的禮拜心。

心底暗自思量:阿嬤一生捨己為人,理應累積了不少福報,所以除了念佛,應該要更進一步學習如何使生命昇華才是啊!我和姑姑,便每天跪求觀世音菩薩能度化她老人家歸依三寶,佛菩薩總是最慈悲的,只要有至誠心祈求無不滿願;就在今年西元2010年12月26日,爸爸與阿嫲他們母子倆即將在大善知識座前歸依三寶,這是多麼令人欣慰底事!

三歸依當天,我和姑姑陪伴著阿嬤和爸爸,前往受戒所在地,清晨一大早我便跪在 觀世音菩薩聖像前祝願:願親愛的阿嬤和世界上最孝順的老爸,以歸依和供養三寶的功德,世世投生在富貴人家,從小茹素念佛,不再造殺生的惡業,世世悅意修行,福慧增長,早證菩提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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