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嬤的喚子哀號  

午飯後,繞著鄰近的社區生態公園散步,忽然傳來一陣陣重複的哭調:「我歹命啊! 我歹命啊! 我歹命啊! 我歹命啊………」

奇怪!悠靜的公園,怎麼有人這樣的哭法?不會吧!懷疑是自己往事纏繞,腦際幻覺吧?又繼續繞著公園漫步不理會幻聲。不久,再度聽到同樣的哭調,乃下定決心循聲一探究竟。

終於找到淒慘的聲調是來自一位獨坐在長椅子的老阿嬤,孤零零瘦小的身子倚在椅角邊,口中發出聲聲哀戚的哭號;古稀老人肝腸寸斷的喚子悲聲,讓人心中酸楚與不忍,就趨前以台語慰問道:

「阿嬤!您是怎麼啦?坐在這裏哭啊這麼傷心?」

「阮可憐的子回去啊!阮子真可憐!真可憐!」

「是什麼時候回去的?」

「一、二年前!」

「喔!搭诶人有生就有死,阿嬤!不要勾傷心,不然,您子在天之靈也不會瞑目的。」

「阿嬤!有一條歌是這樣唱的:

『阿公有交代 阿爸有交代 想厝就要回去,坦白來講 我每天麻想要回去。』

所以我們要祈願您子不要再溜漣世間躭誤回故鄉的前程,希望他早日找到回去家鄉的路。

我們每個人都夢想,希望能夠回到生命最初也是最美好的原鄉;老實講,這個原鄉從來不曾離開我們,只是我們不知「古老的原鄉」在哪兒,反而不停地追求他鄉而迷失了自個兒的原鄉,所以離『心的故鄉』越來越遠了。

 

經過一翻互動交談與安慰之後,好不容易阿嬤停止了悲傷,與我閒聊起來:

阿嬤:「你家住哪裏?」

我:「有家歸不得,暫時向人租房子來住。」

阿嬤:「什麼意思 ─ ─ 有家歸不得?」

我:「本來那個家實在没得嫌,當初嫌吵又嫌遠…嫌它一大堆,就把它賣掉了;現在房價一路一直飆漲,買不起啦!所以才說,原來有個家,但是現在處處是他家,歸不得也!」

阿嬤:「阮的年紀就是坐著等死,真不知死後要回到哪裏?古早人都說要回故鄉,到底要怎麼回故鄉的家呢?」

我:「我有聽說,要回到清涼自性之家,是要時時刻刻念阿彌陀佛!」

阿嬤:「我不認識字,不會唸書!」

我:「唸阿彌陀佛,不用識字,我唸給您聽,阿…彌…陀…佛…,阿…彌…陀…佛…,邊唸邊想阿彌陀佛,唸久了,嘴吧難免會酸,就慢慢的練習用心去想 佛!」

阿嬤:「安那想?」

我:「就好像現在想您的孩子一樣,這樣子思念的心情一路想下去!想到習慣了,像我現在跟您講話都還在想 觀世音菩薩!」

 

最後阿嬤說:「人生真是一片苦海,由於自己長壽,身邊的親朋好友、子女等等幾乎一個個走光光了,現在只剩下同住的一個兒子,為了生活也是很奔波忙碌,忙碌了一生,到時也是要回去的,人生如夢一場,真不知活的是為了什麼?」

我:「我也有過跟您同樣的想法──人生活著到底為了什麼,人死後又去哪裡呢?有一位師父跟我說,利用人身找到每一個人都有的自性之家。這個家嘛,遠在天邊近在眼前,有朝一日一旦找到衪,到時就知道怎麼回去了,就會知道,人生活著的目地是為了什麼?」

阿嬤:「阮老了,没有辦法學習啦!」

我:「只怕没有學習的願力,不要怕老,因為自古誰無老!就是因為人生的百般無奈,沒有因緣學習智慧,自然莫宰樣生命存活的意義,也不懂生生世世不停的流轉輪迴,面臨悲苦分離,每一世重複的流淚斷腸,真是生死疲勞;所以我們一定要發願修學 佛陀的智慧,行菩薩道度無量無邊的眾生出離人生的一片苦海,發出這樣的菩提心,才能得到 佛菩薩的護佑,有朝一日才有辦法了知生命的真相。願 佛菩薩慈悲加持所有可憐的流浪漢能早日找到回家的路,找到之後,一定要發大心分享給有緣人也來學習,讓人們能夠得到家的庇蔭而離苦得樂!」

 

與阿嬤在公園不期而遇,而且談到生命存活的問題,也與她一起唸了幾聲 佛陀聖號,這是何等殊勝的因緣呢!

 

想到阿嬤的呼子哀號,令我憶及諸佛菩薩等視我們為他們唯一的親子,使盡各種善巧方便想要將無價之自性珍寶開顯、揭示,啟發我們的智慧;只因眾生不識「自家懷寶」,生生世世總認取短暫的假我,讓假我喧賓奪主,自以為是,外於本心不停地向外攀取、造業,難以探入自身懷寶,見到真主,一直無法回頭是岸而老是在門外盤旋,故而無法止息輪墮;經常思念及此,不禁愧對 佛菩薩的慈悲教化而淚濕衣衫!又想到,佛菩薩與吾等原本同為凡夫,如今佛菩薩已經「行盡難以計數的利樂有情之菩薩道,圓成佛道,歷經難以計量的久遠塵沙劫數了」,而我還停留在「因地」鬼混,離成佛仍是非常非常的遙遠,如何能不心生慚愧?……

 

與阿嬤分手時,阿嬤詳細告訴我「她家是住在那一間」,並且約好來日買串唸珠送到她家給她唸佛。當要送唸珠給阿嬤那天,找到門前,發現她家門口貼了一個斗大的「喪」字,心想「會是阿嬤嗎?」詢問了鄰居,「真的是耶!」只好進門捻香告別,在阿嬤的靈前說道:

「我幫您送唸珠來了,希望您不要忘了念佛喔!現在您就是要不斷的念佛,跟著佛菩薩去修行就對了!」

 

有緣千里來相遇,相逢自是有緣,希望來世我們都能以「自家人」再度相逢---

 

『我們本是一家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,只緣生在此藏中,相識總在不識中。』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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